《诗经·子衿》:千山万水外，与君有约
2009-12-27 20:50:15| 分类：
诗意的熏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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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山万水外，与君有约
文 一米阳光
青青子衿，悠悠我心。纵我不往，子宁不嗣音？
青青子佩，悠悠我思。纵我不往，子宁不来？
挑兮达兮，在城阙兮。一日不见，如三月兮！
1
你一定也有重新想起我的时候吧
可是 你是怎样
将过往的航线逐一封锁
让音信断绝 让希望暗暗沉没
只留下一首无言的歌
在荒寂的港口上 随着潮起
随着潮落
在席慕容《无言歌》的潮起潮落里，回忆千山万水外，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面容，体味诗经里优雅的思念，“青青子衿，悠悠我心”，感受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漫漫。
一日，是现实的时间。而三秋，则是心理时间。寂寞总是太长，欢乐总是太短，挥不去的，是雾一样的忧伤，挽不住的，是清晨一样的时光。人生得意，光阴流转，我们感觉不到时间的脚步，轻轻挪移，不知不觉，已是夕阳在山，或者东方既白。而在烦恼忧惧，相思深重的时候，时光便如蜗牛，残酷的啃噬心里的一丝温存，空间里，缓缓荡开的是犹疑，无助，迷茫。“青青子衿，悠悠我心”。
2
青青的是你的长衣襟，悠悠的是想念你的心。纵然我不曾去找你，难道你从此断绝音信？青黝黝的是你的佩玉带，心悠悠是我把相思害。纵然我不曾去找你，难道你不能自己来？走来走去多少趟啊，在这高城望楼上啊。一天不见你的面，好像三个月那么长啊！
“青青子衿，悠悠我心”，青青，悠悠，迭字的运用，深邃绵邈的情韵，自然流出。悠悠，仿佛是花的暗香，思念，是忧伤，更多的却是情意绵绵不绝。等待，于我，倒是一种美丽。沉浸在和你有关的往事里，一幕一幕，如同蒙太奇，在眼中，耳边，你的爽朗的笑声，你青青的衣襟，呼吸间，只属于你的气息，悠悠而来，沁入心扉。你青色的衣襟，更衬出了你温润如玉的容颜，青色的长发曾经轻轻拂过，清馨熏染了你的衣襟，思念也被染成了青色，像春天的新草，郁郁青青，充满生机。袁枚在《随园诗话》云：“凡作诗，写景易，言情难，何也？景从外来，目之所触，留心便得；情从心出，非有一种芬芳悱恻之怀，便不能哀感顽艳。”相思之情，发乎芬芳的心间，弥散千古。而今，玩味欣赏，唇齿生香，反而冲淡了其中“纵我不往，子宁不来？”的惆怅迷惘。
3
可是，时间流逝，已是深夜，为何仍然没有你的身影，你的音信？今夜，你泊在何处？是否忘却了我们的相约？还是……
时光变得绵延迟缓，她安守自己的矜持，纵然我不去看你，你就不能来看我吗？你忘记了吗？当我想起你的时候，正是你想我最深的时刻。那么，你为何还要如此考验折磨爱你的心呢？在复沓回环里，青色的思念蔓延。“一日不见，如三月兮”，思念要如何缱卷不绝，才会一日如同三月，心理描写语约义丰，味外有味，思之深，念之且，令人张开想象的翅膀，飞越无尽的时光。对离别深有体验的人都知道，离人将去的片刻，固然黯然销魂，但一种寂寞之感，惆怅之情往往在等而未来的日暮更浓重，更稠密。而偏偏此刻，你没有丝毫音信，情何以堪？那种思念将是如何残忍地啃噬心灵？
在这样深的思念里煎熬，冰雪聪明的女子一定会慢慢静下心来，“行到水穷处，坐看云起时”，那么就让我在深夜里，读一首诗，填一阙词，不觉间，你会出现在我的面前。无心的遇合，心中的悠闲，超然物外的风采，才是我对你最深切的挂怀，你是否懂得?就像那辛夷坞的花：“木末芙蓉花，山中发红萼。涧户寂无人，纷纷开且落。”淡泊自若，你就在我的心底里，花开花落。
4
想起屈原《九歌》中的《山鬼》，这也是一次无望的等待。她满怀深情盛装赴约，“若有人兮山之阿，被薜荔兮带女罗，既含睇兮又宜笑，子慕余兮善窈窕。”可是如此为悦己者容，还是独自思慕痴痴等待，善良的她“怨公子兮怅忘归，君思我兮不得闲。山中人兮芳杜若，饮石泉兮荫松柏。君思我兮然疑作。雷填填兮雨冥冥，猿啾啾兮狖鸣鸣。风飒飒兮木萧萧，思公子兮独离忧”。感动于这位行饮泽畔的浪漫主义诗人，如此贴切入微的心理描写，屈平词赋悬日月，深情如斯泣鬼神。女主人公情意绵绵，婉转细腻，柔美动人。在寂寂的山林，怅然若失，还在设想，他是思念我的，只是没有闲暇来，可怜多少痴女儿，如水柔情，尽付长夜漫漫，雨雪霏霏……
忍不住想起清代纳兰性德的一阕《临江仙》：
昨夜个人曾有约，严城玉漏三更。一钩新月几疏星。夜阑犹未寝，人静鼠窥灯。 原是瞿唐风间阻，错教人恨无情。小阑干外寂无声。几回断肠处，风动护花令。
同是候人不至，纳兰的词描写细腻，借景物来衬托认为内心的波动焦虑。而《子衿》则略去所有的修饰，坦然直率，质朴无华，一如清晨的朝露，清亮明澈。斯人不来，若是有外在的原因，还情有可原，若你正情侬意浓，他却别向他途另觅春，其中的伤痛则不言自喻了……
还是洒脱一点好，在这个世界上上，谁是谁的谁？谁为谁而改变？改变了，谁也不再是谁。你还是那个率意洒然，令我魂梦牵萦，朝思暮念的你吗？我还那个宁静优雅，淡然如水的我吗？
5
无论是等爱人，情人，还是友人，等而不来，总是令人惆怅的，何妨洒脱释然一些？还是来看看人称“鬼才”的宋代诗人赵师秀吧。
黄梅时节家家雨，青草池塘处处蛙。有约不来过夜半，闲敲棋子落灯花。
——《约客》
且看——江南的夏夜，梅雨纷飞，蛙声齐鸣，诗人约了友人来下棋，然而，时过夜半，约客未至，诗人闲敲棋子，静静等候……“闲敲棋子”是一个细节描写，诗人约客久候不到，灯芯很长，诗人百无聊赖之际，下意识地将黑白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敲打，而笃笃的敲棋声又将灯花都震落了。这种姿态貌似闲逸，其实反映出诗人内心的焦躁。或根本就没有什么焦躁和烦闷的情绪，而更可能是一种闲逸、散淡和恬然自适的心境。也许曾有那么一会儿焦躁过（这种焦躁情绪怎么会持续到“过夜半”呢？），但现在，诗人被眼前江南夏夜之情之景感染了：多情的梅雨，欢快的蛙鸣，闪烁的灯火，清脆的棋子敲击声……这是一幅既热闹又冷清、既凝重又飘逸的画面。也许诗人已经忘了他是在等友人，而完全沉浸到内心的激荡和静谧中。应该感谢友人的失约，让诗人享受到了这样一个独处的美妙的不眠之夜。
所以，感谢那爽约的男子，感谢“纵我不往，子宁不来”的你，千山万水外，相约未至，留给漫漫诗词一个如此含蓄蕴藉的夜晚，让我们跨越五千年，去体验“与君有约，子宁不来”的怅然，去感悟“青青子衿，悠悠我心”的曼妙。
千山万水外，与君有约，“青青子衿，悠悠我心。但为君故，沉吟至今……”的优雅的思念在今夜停泊此岸。
（这周，没有回去。今天，一天的扰扰攘攘，人流不断，数九寒冬，或可有些许温暖，只愿我美丽的小姑，在经历几年的孤苦漂泊后找到真正的归宿，爷爷奶奶已离开我们，想起他们慈爱的面容，人生无常苦短，可是人啊，为何还要在繁文缛节里浪费宝贵的时间？哎……听着首页的音乐，一遍遍轮回，暗香，花为谁开，晨露，三万英尺，你快回来，一生有你，爱如潮水……这篇文章写起来竟如此枯寂，就让音乐的旋律把我淹没吧
一米阳光
2009年12月27日 星期日
2010年1月3日完稿 星期日 |
【一米阳光·原创】 千山万水外，与君有约《诗经·子衿》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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